男子不再看她,拈起酒杯,愣愣发呆。
好,我这便去与主家说过……裴璇匆匆跑下楼,忽然想到:现在既然已放榜了,他肯定不愿回从前住的旅馆,因为没有喜报,肯定很尴尬,所以才来住我们这儿……心中不由又涌起一阵酸楚。
店主正在厨后淘酒,额头上都是汗水,索性脱了外衫,见裴璇跑来,甚不耐烦,听她说完,挥手便赶她走,忽然又叫住她道:是了,你替我走一回,向平康坊我妹子家去取方子来,近来我咽疾犯了,大不受用。
平康坊?!裴璇瞪大眼睛,那不是……女娘家动什幺龌龊心思!店主笑嚷道,平康坊岂是只有南曲北曲那些娼妓!也住有许多贵人哩,裴侍中、李仆射,还有永穆公主——独你一个田舍儿,从来不知道!再说我妹子是清白人家,嫁与贺家行医的五郎,便在平康里菩提寺左近安家……裴璇懒得再听,问清是几曲几巷,便一溜烟跑去了,心想,早回来我还能早见到他呢。
很多年后,她时常想起这一天。
那一天的她曾简单地欢喜着,怀抱着所有少女都有的那种甜蜜而隐秘的憧憬,未来慷慨地在她眼前展开一幅无穷画卷,就像那一天的长安城,冬天的残雪刚刚消融,芙蓉苑外曲江千树梅花冲寒怒放,这个古老而繁盛的皇都,马上就要踏入一个佳气红尘暗天起的锦绣仲春。
是的,如果她没有走那一趟——她将可以永远保持那样简单的欢喜。
然而生活总是在人们清醒之前,已经替他们做了决定。
第一章明珠十斛买娉婷是夜了。
镂刻合欢图案的窗格,透不进半点光亮,房中也没有燃灯,惟有银薰炉盖子与腹壁上的镂孔,透出些许暗淡的微光,也溢出缕缕不绝的幽香。
香炉的炉盖装饰花蕾形宝珠旋钮,旋钮以仰莲瓣承托,中间的承盘宽沿折边,炉腹镂空为卷草纹的溢香孔,炉身由三只精巧已极的独角四趾兽蹄承重。
裴璇呆呆注视着这只香炉,已经很久了。
她的目光像在看香炉,又像在看某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她轻轻把手放在炉盖上,借由燃香的热气温暖手背,心里却忽然冒出一个狂乱的念头:要是举起这只香炉,趁他进来的时候打死他——要幺就被打死——后世的史书上会不会记自己一笔?而爸爸妈妈……会不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