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连退休在家的老太太都爱听,听完了还尽给他出好主意。可见唐朝的中国确实是诗歌的王国,全民皆诗人,拥有有史以来最广大的诗歌读者,写一首好诗就能不胫而走,就能一举成名;有时举国上下为了争相传抄一部获奖诗集,连纸价都哄抬上去了。若干世纪之后,“大跃进”时期的新民歌运动曾刻意模仿那诗歌的盛世,可惜只是回光返照,而且没留下什么好作品。这跟唐朝简直没法比。
唐朝不满三百年,遗留下来的诗歌就有五万首(如果估算上那些已佚失了的,简直是天文数字),比自西周到南北朝一千六七百年中遗存下来的诗篇数目多出两三倍以上。简直是像种庄稼一样来写诗。而且从政府到民间,对待写诗比对待种庄稼还要重视、还要积极,连皇帝都会按捺不住技痒偷偷写几笔。唐朝实行科举制度,要想参加高考,写诗是基本功,考上了就有官做;做了官之后照样可以写诗,而且发表起来更容易了。诗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当起官来也不至于太堕落。唐朝的政治体制,简直是用来养诗人的——同样,唐朝也是一个较少贪官污吏的朝代,官僚阶层的文化素质颇值得信赖。在唐朝,诗歌可是硬通货(甚至是一个文人一生的通行证),比钞票要值钱得多。所以令中国历史生辉的唐诗,含金量很高,字字珠玑。
我很遗憾自己生活在一个诗歌贬值的时代。物质时代的诗人,命是很苦的。写的诗再好也没有用,读者全叛变了——人们不在意诗是什么,只关心钱是什么。李白若活在今天,也成不了浪漫主义大师的——浪漫主义已像空气一样被工业污染了。这是个缺氧的时代,诗人们呼吸困难——总不能戴着防毒面具写诗吧。可谁能买得起防毒面具来读诗呢?一位诗龄很长的女诗人出诗集,出书的资金是由她做生意的女儿垫付的——我问她:“在母亲的影响下,你也写诗吧?”忙于商场征战的女儿回答:“写诗?写诗是太奢侈了!”在现代社会,做个诗人确实太奢侈了——对于其个人的才华而言,也几近于浪费。我周围的诗友,罢笔的罢笔,改行的改行——甚至我这篇文字,也是写诗之余出于为稻粱谋的考虑。以文养诗嘛。谁叫诗已是娇贵的宠物?二十年目睹诗坛之怪现状。一遍又一遍地感叹:要是降生在唐朝就好了,大家不会为诗所累了;没准都混了个一官半职,正诗酒唱酬、弹冠相庆呢——只等着青史留名了。诗人生活在唐朝,怎么可能孤独呢——各行各业里都能找到同志。诗人生活在今天,又怎么能不孤独呢——照此下去,诗人该像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一样需要得到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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