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奔住在绍兴会馆的鲁迅,说是被人追杀,并且写了遗书——学过医的鲁迅,知道这位惶恐癫妄的亲戚患了“迫害狂”类精神病。他通过一个人的遭际而窥察到一个时代的病情。于是创作了《狂人日记》——新文学史上的第一篇白话校旱。一发而不可收,接着又写出《孔乙己》、《药》、《一件小事》、《我之节烈观》等等。绍兴会馆,是鲁迅早期作品的摇篮,它也最清晰地目睹了这一代文豪从抑郁、沉沦到觉醒的过程。可以说,鲁迅是到了绍兴会馆之后,才成为鲁迅的,在此之前他仅仅是文学青年周树人——一个逃婚的外地人,一个不会搞人际关系的失意的小职员,一个毫无斗志的悲哀主义者。
鲁迅在绍兴会馆,先住在藤花馆(院内的那根花枝招展的古藤曾被他写入校旱),又迁入补树书屋——原有棵开淡紫色花朵的楝树,不幸折断,就补种了一棵槐树,故名。钮岱峰在《鲁迅传》里写道:“补树书屋毕竟太古旧了。严密少窗的北方民居有时以阴凉见长,而在真正的闷热来袭之时,却显出更加深重的压抑憋闷感。这儿壁虎很多。周树人发现它并非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五毒之一。在夏天里,他甚至养起了壁虎,养在小盒子里,而生法捉一些蚊蝇之类喂它。抄写石碑疲倦的时候,周树人往往会受不了老屋的闷热,到古槐树下手摇蒲扇纳凉。”传说这棵古槐吊死过某财主的姨太太,因而许多人对补树书屋敬而远之。鲁迅却不怕。在我想像中,绍兴会馆时期的鲁迅,颇像聊斋里的落魄书生,背井离乡,寄宿于荒宅古庙,虽无红袖添香,潜意识里却并不畏惧美艳如梦的狐仙造访。他在树阴下摇动着芭蕉扇,是否还闻见了那隐形的佳人吹气若兰?我曾经说过:在弱不禁风的书生们(包括蒲松龄)身上,幻想就是一种战斗,就是饱经磨难的生命力的体现——尤其是对于善与美的幻想。鲁迅比蒲松龄进步的地方,在于他幻想之余,还学会了直面人生的惨淡,直面现实中的丑与恶。他虽然也有过短暂的逃避与妥协,最终还是选择了对抗,选择了梦碎后的出击。
继钱玄同之后,刘半农也去补树书屋看望过鲁迅,发现他仍在临摹《六朝墓志》,便问他为何执迷不悟?鲁迅这次的回答要清醒得多,积极得多:“这不过是在吃鸦片而已。不过就要吃完了。”果然,不久之后他就开始写投枪与匕首一样的校旱、诗歌乃至杂文。
鲁迅住藤花馆时,北侧的嘉荫堂住着好友许寿裳兄弟二人。总算有个伴,可以一起去广和居聚餐,去琉璃厂淘书。当他从家乡来信中听说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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