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马长城
驱车出北京城,沿东北方向,过顺义,再过怀柔,直抵密云县境内。我们原计划攀登燕山山脉的最高峰雾灵山(海拔两千多米),按道理应该在太师屯的叉路口右拐,可惜当时风沙大作,没遇见指路的牧童,就顺大道直行了。后来才知道,这条气度不凡的大道是去承德的——清代的皇帝们就是由此取道避暑山庄围猎的吧?直到与崇山峻岭间的一座关隘狭路相逢,司机才猛然刹住车:原来走错路了!窄窄的山谷,像安了一把锁——固若金汤的城关上书写着“古北口”三个红字。由于年代久远,斑驳的城楼似乎已与两边的山岗融为一体,显得天衣无缝。南来北往的客运或货运车辆,只能排着长队井然有序地从锁眼般的门洞里穿过——这简直是一道控制着车水马龙的闸门。再往前行,无疑就是塞外了。司机懊恼不已,我却觉得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歪打正着地撞见了大名鼎鼎的古北口。因为不期而遇的效果,古北口在我眼中更像是天外飞来的关卡——或者说如同一个沉重的幻影。我特意要求下车走走,仿佛为了验证它的铜墙铁壁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会像梦一样被我的手指捅破吧?
虽然已是四月了,可由于面临塞外,这里的风依然像刀子一样凌厉(不是剪刀而是镰刀)。仰望周围山脊上蜿蜒的长城,似乎也被冻得鼻青脸肿,拼命地缩着脖子。其中有一段一段倾颓了的,仿佛已被旷古的风当作巧克力给吞噬了。长城啊,这中国最古老、最大的破落户,一直在风霜雨雪中苟延残喘。而古北口这一段,估计自明亡以来再未修复过。大约1691年前后,镇守古北口的总兵叫蔡元,由于他所管辖的那一带长城倾塌甚多,而向朝廷“请行修筑”。康熙皇帝予以拒绝:“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常修理,其时岂无边患?明末我太祖统大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能当。可见守国之道,惟在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如古北、喜峰口一带,朕皆巡阅,概多损坏,今欲修之,兴工劳役,岂能无害百姓?且长城延袤数千里,养兵几何方能分守?”康熙几乎每年都要离开紫禁城去木兰围场秋狩,一生计有48次之多,每次经过古北口,都会目睹长城的尴尬——而从未加以同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清代的皇帝们已习惯了将长城视为自己的俘虏,视为戴着镣铐跳舞的阶下囚。怎么会顾得上给它剃须修面呢?他们的全部精力都用来庆祝自己抑或自己的家族的胜利了。
从康熙的话里面透露的有恃无恐,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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